趁着“昏迷”的功夫,袁宝又把从前的事儿细细想了一遍,特别是遇上秀琴被**开始,到烧村,到来京城这一路,再到进入少卿府,决定等“伤”好了便寻个机会出去,找那京城口音的、**秀琴的Yin贼。
想着想着便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在发脾气,且那声音越来越近:“……不就是有个好出身吗,得瑟什么?生得那般丑陋,看她一眼都嫌恶心!”
“五小姐,小点声……”旁边有个颤抖的声音劝她,“隔墙有耳,仔细被人听去……”
“听去有什么了不起?让她来罚我啊?先问问老祖宗答不答应!”那声音清脆悦耳,听起来跟袁宝年龄相近,却十分盛气凌人。
袁宝正要仔细听听,便觉那声音忽然停在窗外,随即便是翠枝、红袖小心请安的声音,并翠枝急切阻拦的声音:“五小姐,夫人交待,不要打扰宝小姐养伤……”
“谁家的宝小姐?”那声音迟疑了一会儿,像是有人正低低的跟她解释,解释的声音还没完全结束,便听她冷笑道,“我娘虽是姨娘,却也生了我和映容两个,她都敢那般欺辱;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,竟承了这样大的照顾?真不知她这家是怎么当的!”话音未落便“啪”的一声门响,想来是那位庶出的、被老祖宗疼宠的五小姐摔门而去了。
还好自己在“昏迷”,算不上隔墙的那只“耳”,袁宝暗暗庆幸了一番。
她倒不是怕谁,只是无需招惹不必要的麻烦——她来少卿府只是暂时求生,盼着王海宁能帮忙找出烧村的凶手,替养父报仇,没必要非要搅入后院女人们乱七八糟的争斗中去。
这次也是,这位五小姐表面骂自己土包子,实际上是在宣泄对当家的某人不满,也就算了,自己确然只是乡下姑娘,虽并没觉得丢人,也不必去堵悠悠之口。
袁宝拿定了主意,便继续装睡,等肚子饿了才“转醒”叫人。
翠枝、红袖听她醒了,连忙进来小心伺候,先是自报家门,随后问她渴不渴饿不饿伤口疼不疼,她点头说饿,那叫做翠枝的便立刻去给她准备吃食。
袁宝见她们如此殷勤,直觉上便有些奇怪,但仍旧笑着问留下伺候她的红袖:“这是哪儿?我怎么睡在这里的?”
“此处是少卿府内院,宝小姐,”红袖恭恭敬敬的回答,“你日间受伤昏迷,夫人便命二姨娘把您安置在这蒹葭院,同院住着的还有五小姐和六小姐,都是四姨娘的亲生骨血。六小姐还向奴婢问起您的伤情,像是要来探望,听说您还睡着,便没来打扰,只说要奴婢好好侍奉,等您醒了再来探望您。”
自己只问了一句,红袖便里里外外地说了这么说,明显是示好的表现,且不管是为了什么,自该用笑脸来回应,是以袁宝笑着道谢:“我刚来,谁都不认识,还好有你告诉我。”
红袖听袁宝这么说,立刻迅速抬眼瞧了瞧她,见她满脸真诚,立刻回身掩了窗棂,再返回袁宝身边凑近她耳朵低声耳语:“奴婢既服侍您,自是一颗心都放在您身上,知道什么就告诉您什么——五小姐和六小姐虽是一Nai同胞,Xing情却大不相同,六小姐为人和善,温柔娴雅,五小姐却仗着老祖宗疼爱,无法无天!今日还说您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来着!但您对她还是忍让些吧,别看她是个庶出,有的嫡小姐都不敢惹她呢!”
袁宝微微笑笑,却一句话没再说。
幼时在袁家村的时候,曾有个叫兰花的女孩子故意跟袁宝亲近,实际上是向她套话,问她究竟为什么要往张二狗的鞋窝里放牛粪,她以为两人真的是朋友,立时向兰花一五一十的倾诉了张二狗怎样欺负嘲笑她。
兰花似乎很是生气,陪着袁宝说了无数张二狗的不是,如贪心淘气自私跋扈,并赞袁宝那牛粪放得对,下次还要再多放些!
谁知道,转日村里便人人风传袁宝憎恶张二狗,因为张二狗贪心淘气自私跋扈……张二狗还因此找袁宝报复,两人狠狠的打了好几场架。
袁宝当时问张二狗:“这些话明明不是我说的,为何你偏偏不信?”
张二狗道:“人家兰花早就告诉我了,是你亲口跟她讲的,你还想抵赖不成?”
袁宝气结,大声叫道:“不是我,不是我!我没那么说过!你们为什么要把别人说的话安在我头上?分明不是我,不是我!”
“你家祖祖辈辈都是坏人,你爹、你爷爷都是死囚,连你娘都生了你就不要你了,这些坏话能不是你说的?用不着狡辩,根本就是你!”
也是从那时候开始,袁宝再不会轻易信任养父袁大山、弟弟袁状、伙伴袁孝辰之外的人,若再有这样的屎盆子扣在她头上,她也不会着急,只会笑着气人:“好啊,就是我说的,我做的,你待把我怎样?”
此时此刻,也是一样。
红袖一见面就对她好得出奇,甚至跟她一个刚认识的人说那位颇为得宠的五小姐的坏话;明明知道自己一来就让袁孝辰砸断了张三的双腿,肯定不是个好脾气的,居然告诉自己五小姐嘲笑自己是土包子,再劝自己忍让?
这样的人,不管从哪方面说,都不值得交心。
红袖仔细审视袁宝的神色,瞧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,但既然不说话,定是不高兴了,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?意思是说才不要忍让?还是自己表现得太过?
她猜测了半天也猜不透,毕竟刚刚认识,不了解袁宝的脾气。
两人正静默着,翠枝便从大厨房领了吃食过来,是规规矩矩的两荤两素,四菜一汤,又同红袖一起伺候着袁宝吃完,才漱了口便听外头有人轻声低叫:“宝小姐可醒了?六小姐来看望宝小姐。”
袁宝还没说话,红袖便急急出去请:“六小姐请进,宝小姐醒了。”
等袁宝转头去看时,六小姐主仆已经走进里间,见袁宝似乎动了动身子便连忙上前扶住她,笑模笑样、软软懦懦的说道:“宝姐姐别动,虽说万幸没伤及内脏,但也肯定是疼的,可不要牵扯了伤口。”
红袖也在一旁介绍:“这是六小姐。”
“我比宝姐姐小,叫我映容就行了。”六小姐映容立刻道。
袁宝听着她们的一唱一和,便做出害羞不知说什么好的样子打量映容,见她生得娴雅好看,穿着低调普通,像是个温柔乖巧的孩子。
袁宝不说话,那映容也似乎不知说什么才好,只是温温柔柔的坐着,好一会儿才道:“宝姐姐的长辈是爹爹的恩人,爹爹时常提起呢。”
“嗯。”袁宝不知该说什么,只是笑笑——对待这样水一般温柔的姑娘,她还真是没有经验。
映容又道:“以后咱们总要在一处住着,映容需要宝姐姐关照的地方还很多,宝姐姐别嫌我烦。”
“哪里,”袁宝心里觉得这小姑娘温柔是温柔,就是说的都是废话——这是她家,自己不过是个暂时寄宿的,哪里有本事关照她?是以笑着跟她打太极,“是我需得承你多关照。”
“哈哈,咱俩还真是客气呢!”映容见袁宝终于说话了,乐得目光中都多了几分神采,“今日听说你搬进来,我高兴得不行,终于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。你现在伤着,我多来找你可好?等你好了咱俩再一同早起去给夫人、老祖宗请安,一同去书苑上课……啊,你都读过什么书?”
“没读过,我斗大的字都认不得半筐。”
“一个土包子,你问她读过什么书?真是笑话!”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,连袁宝都听出正是红袖让自己多加“忍让”的五小姐照容。这让袁宝立时来了精神,抬头一看便瞧见一个和映容有七分相似的妞大剌剌走进来,只是那下巴颏儿总是扬着,看人常从眼角,脸上一副天王老子也不怕的神色。
映容似乎对她颇为忌惮,从一听到她声音便连忙起身垂首站立一边,跟翠枝红袖那些丫鬟的姿态绝没两样,只是听照容嘲笑袁宝时才张了张嘴巴,似乎是想反驳,又似乎终归还是不敢,什么也没说出口。
袁宝心里奇怪,不是说两人是亲姐妹吗?怎的这般生分?
她心里一八卦,竟似老老实实的受了照容的嘲弄,红袖面上便有些不喜,照容却越发得意,倚门朝袁宝扬了扬下巴:“嘿,土包子,听说你们哥仨一来就砸断了张三两条腿,你还差点把自己刺死,真的假的?”